Rin-

唯一优点是乐于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

【云次方/龙嘎】自云端

宇宙唯一那朵玫瑰花的小王子:

我爱太太笔下的、定是来自平行时空中的魂灵


冬絮:



一切都是我编的,当au看吧。








自云端 




 







金陵十二钗,南京产的女士烟。壳子做得流光溢彩,上面绘着家喻户晓的十二个人物。




母亲带他去“托关系”,经过百年古木和莲花池到达客厅,从手提袋里掏出四盒烟,递给已经多年高攀不上的旧友。那个他曾经叫过“阿姨”出生在南京的女人接过,下意识地颠了一下,又想推回来。母亲态度坚决,一手持包,另一手扯住他的胳膊:“我们云龙就麻烦你了。”




“阿姨”坐在红木椅子里打量他,笑道:“学音乐剧其实也很好,艺术家啊。”




“你可别笑话他,”母亲连连摆手:“现在大家都上网,看电视,有电脑,哪有人看剧啊,京剧都没多少人看了。你还记得我们那个剧院吗?早拆了,后面的荷花池子填平盖了栋大商场。她把他扯近一点:“郑云龙,这么大个人,得吃饭,得养活自己。”




郑云龙手插在口袋里,有些闲散地躬身。一切都凉浸浸的,从春日的月亮到茶几上的玉石摆件,他总是走神,想到外面的莲花,莲花下的水流,水流里的金鱼,最后是灰橘条纹的床单。昨天晚上,他在母亲的指挥下拆开每个烟盒,在里面塞满红色的钞票。现在他灰橘条纹的床单上,摊着一堆女士烟。他会安静地回去,把这些烟收起来,接受母亲“安分过日子,好好吃饭,少抽烟”的嘱托。然后他会慢慢抽那些烟,和室友分享,填好所有毕业所需的表格,演完毕业大戏。他会抛下月亮,莲花,水流,金鱼和灰橘条纹的床单,走到母亲安排好的那张桌子前,坐下,低头,被眼前大摞的纸张和身边复印机吞纸的声音埋住。




在这种仿佛无穷无尽地联想中,他想到三年之前,他推开寝室门,瘦得如同一片影子的室友自窗前转过身来,向他晃动着指间的一点白色:“金陵十二钗,南京产的女士烟。”




 







逃离三个月的文员工作,开始演小剧场的时候,郑云龙和父母陷入长久的冷战,微薄的收入让他负担不起房租,于是他搬入一个师兄开设的艺考辅导工作室,是那种很多“北漂”都充满感情回忆过的地下室,窗子一半埋在地下,只有太阳西斜时,屋里才是亮的。他接很多细碎的活,包括给艺考生辅导。




太阳西斜时,他年轻的眼睛在发光。




来接受辅导的一个女孩立刻声称自己坠入了爱河。每节课,她的母亲都会跟来,女孩背对着自己的母亲,在纸上写:老师我喜欢你。




然后无数遍地写他的名字:郑云龙。




郑云龙不为所动。他纠正她的发音,教她唱歌时把背打开,脖子拉直,感受气息慢慢地上升,最后吊在口鼻之间。




女孩掌握不了要领,最后笑道:“我感觉自己像要溺水。”她的耳环亮晶晶坠在颈侧,碰到用遮瑕盖住的纹身。




最后一堂课,他讲了一点表演:“表演体系有三种:成为角色,创造角色和你用不上的京剧表演,这么短的时间,你一种也学不会,那就抱持一种最基本的真诚感,调动你全身的肌肉,做夸张的表情,大声说话,让考官知道‘你很努力,你在表演’。”




女孩不服气地皱鼻子:“那你是哪种?”




郑云龙低头看着面前的课本,以及课本旁边的白纸,上面写满了他的名字,还有间隔的“老师我喜欢你”。




“我也许是第二种,但我的阅历和学识都不足以负担一个完整的人物,仍需要长时间地锻炼与表演。”




太阳落下去,他眼睛里的光熄灭了。女孩完成最后一堂课,也完成了最后一笔没有回应的涂画,她气冲冲地走向门口,鞋跟用力敲击着地面。她的母亲站起来,向他表示感谢,说考过一定给老师发红包。他陪出一个笑脸,刻意眯起眼睛。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喜欢这么笑。他的五官在镜头上有些大,现实里看反而刚刚好,这种有些做作的笑意冲淡了他面无表情时的冷凛感,给他带来一种卡通式的平易近人。




大学时的表演课老师就说:“郑云龙,脸是真好看,适合做剧场。”




而当时的班主任北大中文系毕业,混过一段时间的编剧业,最后因为养不活自己,转而做老师,时常说出一些极有诗意的句子。他说:“郑云龙,正是云中之龙,以后会成为艺术家。”




“艺术家”这三个字,很长时间都仿佛别人对他下得一个魔咒。




他抽烟泡吧爱睡懒觉,但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成为一个艺术家,对他有着格外的偏爱,包括他的室友。他大学的寝室,在没课的上午十一点钟虽然会开灯,但都会是安静的,因为“大龙还在睡呢”。邻近寝室的人便会调侃地唱一首改编过的歌:“巨龙巨龙你睁开眼!永永远远地睁开眼!”他的室友们背着书包或者提着饭盒发出压抑的笑意。




他明明在睡,却总记得这些声音。




他的内蒙古室友说这在蒙语里叫做“沙丘上狐狸梦中也记挂月亮”,因为狐狸害怕下雨,所以总是时时刻刻地盼望晴天,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能安稳。




“哇!真不愧是艺术家!牛!”另外两个室友感慨地竖起大拇指。




于是当晚他便梦见月亮和月亮下的沙丘,梦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正俯视着这一切。而外面正在下北京百年不遇的冬日暴雨。




 







郑云龙的母亲是个京剧演员,再年轻一点的时候,随着文工团去过很多地方。待他出生之后,便安定在家乡的剧院。他坐在后台的服装箱上,箱子里是母亲最贵的一套行头,用来唱《贵妃醉酒》。旁边的人急急忙忙,换布景,拿乐器,提醒演员上台,化妆卸妆。他看着母亲带着浓重的妆,一边起着范吊嗓子,一边跟旁边人讨论哪家码头的海鲜划算。




这是他对表演最初的认识。




郑云龙从很小的时候,就总觉得“没劲透了”。曾经参军的爷爷动手打过几顿之后,被迫承认这个孙子是个“懒骨头”的事实。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是一只生长在海滨城市的“旱鸭子”。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他“懒”,懒出了一种在他身上万事都理所当然的气势。




而事实上,是他发现自己害怕一切坠落感。




他坐在剧院后台的木箱子上时,想象自己站在舞台上,演一个生角,丑角甚至旦角。他看着电视,想象自己是影视剧里的大侠,比如被困在思过崖的令狐冲,他想象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云,低头时看到万丈深渊,崖边青草的露水落在他的脸上,他想象自己从崖边跌落。




然后他发现自己不能想象这个。




这种模糊的认知阻断了他的“体验派”与“表现派”之路,他不再想象自己,他想象角色,想象角色从崖边跌落,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不适。




整个乏善可陈的学生时代,他都因为个子太高和成绩不好,坐在最后一排,放纵自己想象着一个又一个角色,他甚至自己在作业本上写了几个故事,男主角都大开大合,讲话带着一排感叹号,女主角代入全校最漂亮的女同学。




17岁那年的春节是他最不好过的一个“年关”,全家陷入了一片“考不上大学怎么办”的愁云惨雾,他连瓜子都不好意思再磕,垂手低头把自己缩成一团,内心却在想象一个医生,因为精神上的挣扎,撕扯出了另一个自己。最后母亲拍板,带他到北京参加艺考。




 




“中戏北影都太热门了。”




“北舞新开了一个音乐剧专业,估计招不到什么人,你带他去试试吧。”




 




十年之后,他被称作中国音乐剧的男一号。




 







“中国的剧场文化是一片荒漠。”




“你们就是荒漠里的植树人。”




开学才两天,就有两个人退学。院领导在晚班会时特意赶来给好不容易凑齐的这十几个人加油鼓劲。




“也许几年之后,会有一个特别帅的音乐剧演员横空出世!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进来,到那时候,你们会跟现在的明星一样啊同学们。”




他画了一个巨大的饼,盛情邀请这十几个人一起吃。




郑云龙总是忍不住抬手去摸自己鼻尖刚长出来的那颗硕大的青春痘,他的旁边坐着自己的两个室友,而同寝室的“那个内蒙古人”,一个人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




 




开学前,“那个内蒙古人”到得比他们三个人都要晚,其中一个人便笑道:“不会要骑马赶过来吧?”另一个皱着眉头说:“听说一直吃牛羊肉的人身上都有股膻味儿。”




“又不要你趴上去闻!别背后说人了!”郑云龙不太喜欢这种对话。




阿云嘎是半夜到的,轻手轻脚,风扇的声音很大,半夜还有睡不着的蝉鸣,另外两个室友都发出轻微的鼾声,但郑云龙听到了他带着试探感的缓慢脚步声,听到他磕了几次凳子。在燥热的空气中,他闻到了香水的味道,但他始终懒得睁眼。




第二天醒来时,那个内蒙古人又消失了,他们三个人进出时尽量目不斜视,但还是忍不住瞟着桌子上没有整理的行李,两个有点旧的旅行箱,床头挂着两个护身符,其中一个室友想伸手去碰,但最后还是退了回来。




此后几天,他们都只能在上课时看到他的背影,看到寝室里的行李打开了,箱子摆到柜子上面,衣柜的门虚掩着,露出深蓝色的一角,他用学校统一配发的寝具,一套蓝白格子,桌子上摆着一只小马的木雕。




“是蒙古袍吗?”其中一个室友凑近研究。




 




学校第一次办音乐剧班,难免有仓促的地方,首当其冲的便是舞蹈学院坚决不肯把说好的三个排练室一个小剧场让出来,于是开学之初他们一直在上理论课。一周之后,郑云龙便开始试着逃课,两周之后,老师实在无法装作没有发觉教室里只剩不到十个人,开始每堂课点名。对于不到20岁的学生来说,点名的威慑力仍是巨大的,但郑云龙仿佛没有听到室友反复跟他强调地:“现在上课要点名!”,第二天仍旧在室友此起彼伏的闹钟声中睡得酐畅淋漓。




他是被人拍醒的,而且那人的力气还不小。




“干嘛!”他皱着眉头。




“上课了。”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到“那个内蒙古人”扒在床头。




“不去,以后别叫我了。”




“我是班长。”




“啊?”他睁开另一只眼睛:“什么时候选的?”




“昨天晚上,你没去,我没投自己,一共十六票,顺利通过。”




“你为什么不投自己?”郑云龙终于半坐起来:“你到底叫啥?”




“阿,云,嘎。”室友特别认真地读了一遍自己的汉语名字:“蒙古语里是雷鸣和闪电的意思。”




“哦,和王大雷差不多意思吧。”他想躺回去,阿云嘎拿手撑住他。




“上课去。”




“上什么啊?我都会。”他把自己昨晚草草扫过章节的大意复述了一遍,说:“放心,我考试肯定能过。”




“去吧,今天有小剧场。”




郑云龙从床上弹了起来,低矮的蚊帐把他的头发压成奇怪的形状,他低头看着阿云嘎,突然发现这个室友太瘦了,几乎到皮包骨头的程度,连眼皮都是薄薄一层,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他默默地从床上爬下来,穿着睡觉的T恤和短裤跟在阿云嘎后面去上课。他脖子后面的骨头凸出来,一节一节地透出轻薄的夏装,仿佛镶嵌在两片拱出的蝴蝶骨之间。




天哪,都2009年了,居然还有人能瘦成这样。郑云龙心生敬畏。




“天哪!”寝室里另外两个人在公共浴室里观摩刚脱掉衣服的阿云嘎:“你可千万别跟人打架,我真怕你被撅折了。”




“你滚蛋!”阿云嘎拿毛巾丢他们:“看看你俩的肚子,掉到地上了都要。”




他的汉语总是用得不够好,有时候会把前面漏掉的词再添上,便有些颠三倒四的感觉。




天哪,这年头居然还有年轻人说不好普通话。这是郑云龙的第二个感慨。




 




当“那个内蒙古人”在声乐课上第一次开口时,郑云龙和全班同学一样,再也无法记错他的名字。




“天哪!”他们在寝室里望着那只木雕小马和露出深蓝色衣角的衣柜感慨道:“他为什么还要来上学?他可以当我们的老师。”




而形体课结束后,他们再次发出了相同的感慨。




 




北京的秋天来临时,他们终于和阿云嘎熟悉起来,依次摸了他衣柜里深蓝色的蒙古袍,然后是挨个试穿,每人拍了一张照片传到自己的校内网上。阿云嘎开始更多地留在寝室里,郑云龙由此知道他有严重的夜盲症,便开始宣称自己开着灯也能睡着,并且喜欢开灯睡觉。他说自己工作过好几年,现在还会打工,攒了点钱,常请他们吃饭。另外两个人调侃时便会叫他“爸爸”,郑云龙鄙视他们这种认钱做父的行为,从不同流合污,他只会说“班长跟我老舅一样大!”




阿云嘎从来不生气,他总是宽容又带点无奈地微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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