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王】烟花易冷（上）
大眼儿生快！
灰白的天空朦朦亮着，乌云丝丝缕缕地散开，初阳的光芒尚未普照大地。刚下过雨的土地上有些泥泞，路边草木幽深，雨水和露珠就着清晨的低温凝在叶片草芥末端。喻文州伸手拢了拢衣襟，踏着大小不一的水洼在大道上前进着。想着很快便能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人，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微草。数十年前荣耀大陆上最为繁华热闹的城邦，政治清明，商贸不断，百姓和乐，强盛而平和，却不免遭到外邦人的冷眼和嫉妒。十多年前，周边数国联合起来攻打微草。霎时历史转身，荣耀女神不再眷顾这块依山傍水的宝地，微草终是敌不过联军，平日里在商贸上交好的盟国也默不作声，臣民们只得冷笑，转身投入战争。数月后，战士们的热血染红了城前土地，妇女儿童的哭喊声盘旋在上空，怨气弥久不散。最后是大祭司安排将遗孀和丧父的孩子分送往交好的各国，独自一人行走在山堆的尸体间，低吟神颂，超度了这些英勇的灵魂们。
十多年过去了，喻文州同黄少天外出，返程路过微草附近，黄少天一阵唏嘘感慨:“几十年的老对头，那时我们没帮着其他国家一起来进攻，就是不想趁人之危，这是极大的让步，却没想到才不过几年，这里竟然荒废到这种地步，听说也就王大眼还守着这座孤城了，啧啧。”喻文州闻言沉默，没想到他竟真的如此固执，果然微草在他心中的地位难以撼动，这样有才华的人，竟被一座空城束缚，可悲可笑。
沿着大道前行，高大的城墙出现在视野中。古老的城门上有着一道道深刻的沟壑和划痕，底下战时留下的血迹干涸发黑，隐约可见，斑驳一片，可怖悲凉。老树根盘踞其上，互相遮掩缠绕，细小的须条摇动下垂，随风飘拂。昔日的战场，只如今成了一片浓密的药草林，清新的药香，伴着湿润的空气缭绕在城前，平静祥和。城根脚下有一身着玄色衣袍的人影，背着个小竹篓，弯下腰低头查看各株药草的长势，不时采摘一小撮放入背篓中。约莫还有百来步的距离时，那里人影似乎觉察出其他人的气息正在逼近，警觉地抬起头，不料却正巧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眸。那眼眸的主人一袭白衣，负着双手，踏着轻快的步子缓缓靠近。王杰希怔愣住，眯起眼确认来者身份。待他回过神来时，那人已走到跟前。喻文州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一手执着把素扇，恭敬地做了个辑。王杰希不再疑惑，直起身子回礼，脸上难得露出微笑。他抖了抖被草尖上露水沾湿的袖袍，领着喻文州进入微草。两人并肩而行，直到过了城门，才出现第一句交谈。“蓝雨的大宗伯大人怎么有空到我们这破城来？”王杰希微微转过头看身边的人，开口询问道。语气中并不带有震惊。“与少天外出办事，回来时正好路过。听他说起，便想着顺路过来看你。”喻文州回望。“哦。那怎么不带他一起过来？”王杰希扶了扶身后的背篓问道。“怕扰了你这微草城的清静。”喻文州面不改色，知道王杰希是故意撩他，话还是留了几分未讲。王杰希闻言轻笑，喻文州正觉惊艳难得，他却又很快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路旁有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开着门，却了无生气。街道被打扫得干净，却寂静寥落，空无一人。两人从空荡的大街走过，感受着繁华落幕后的凄清。
王杰希的居所较偏僻，从一处草木幽深的巷口拐进去后，在狭小的胡同内转弯抹角，沿途见着了许多已经荒废的民宅，大门虚掩着，风一吹就吱呀着拉开了，瞥一眼还能看见院子里的格局。风从庭院里穿行而过，带起一阵微小的呼呼声，却不带起一片落叶。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有些许坑坑洼洼，但已被前人磨平了许多，走起来也不觉不适。正值梅雨季，走着便又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触到裸露的皮肤上带来清凉的感觉。两人也不甚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小雨，踩着水洼前进，喻文州在烟雨蒙蒙中欣赏着前方一步步踏得坚定坦荡的背影，眯起眼睛勾了勾唇角，紧跟其上。
他们在巷子里绕了许久，久到连喻文州都快记不得回去的路了，王杰希才在一扇古朴的大门前停下脚步。喻文州与身前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停下，看他伸出手推开木门，院子里大片青葱翠绿展现在眼前，浓郁的草药香蔓延开来，瞬息间两人身上都沾满了草药的清香。喻文州随着王杰希踏入大门，院内有数盆不同品种的草药，叶片上的水珠在阴雨后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喻文州环视着院子 布局同从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似乎是被一路上的奇异景色所吸引，喻文州这才想起来向身前人询问:“杰希，我这样冒昧来访，不会打扰到你吧？”
王杰希转过身，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多虑了，这荒城人迹罕至，许久不曾有人来访，你能过来看望，我已欣喜至极，毕竟还有故人惦记。既然来了，不如多留几天，就当是陪陪我这个与世隔绝的闲人吧。”
喻文州笑着答应，抬起眼正巧瞧见深院中的一株四季桂，栽种在围墙边，几年不见已粗了大半圈，树冠也茂密不少，几簇淡黄的桂花缀在枝上，暗香混杂在其他草药的清香中弥漫了小院。
喻文州心中欢喜，“这株桂树长势颇好，想必是杰希照顾有加。”
王杰希挑起眉，说:“你是想问树下的那几坛酒吧？”
喻文州一下笑开来，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不知当年埋下的酒如今能否开封了？”
王杰希看着枝桠蔓延到墙外的桂树回答道:“也该是有五六年了吧，可以出土了。在树下埋了这么久，酒香一定浓郁。不是说要叙旧吗？那正好配上这几坛酒，对月咏志叹故人了。”
大概是tbc 遥遥无期的下…